溫蒂.沃克《最好別想起》

(評分:8.0)

 

原名:Wendy Walker《All Is Not Forgotten》(2016)

 

華納兄弟影業買下改拍版權,打造驚悚新經典,

燒腦系小說正夯,讓你從第一頁猜到最後一頁,

繼《控制》、《列車上的女孩》最受矚目懸疑系女作家――

 

《控制》、《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製片

瑞絲‧維絲朋:我直到快看完都猜不到凶手。

 

我們會完成這套治療,妳會想起那天晚上的每一件事,

我們會安葬所有的鬼魂,然後妳就能繼續過妳的人生。

 

那晚,十七歲的珍妮‧克拉瑪在林中遭人強暴。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是因為創傷後症候群,而是她的記憶被洗掉了。

當珍妮被送到醫院,她的母親無視他人勸阻,執意讓她接受一種特殊療法,抹去可怕的記憶。然而,忘記事件的珍妮並沒有恢復原樣。她被噩夢糾纏,一度自殺。她一點也不感謝這個療程,她想把記憶找回來。

所以,她來找我。

也許讓她想起這些事很殘酷,一意孤行也可能導致難以挽回的後果。但這整件事是如此不公、我心中的怒火猛烈無比。所以,無論你問我幾次,我都會說――

我非常樂意把這場駭人噩夢還給珍妮。

 

住在小鎮的好處之一,就是人們在自認適當的時候不諱言守規矩,相較於較大的城鎮,小鎮居民不會時時擔心受罰,或遭到起訴。所以帕森警探打電話通知克拉瑪夫婦時,並沒有說明發生了甚麼事,只說珍妮在派對上喝酒,被送去醫院,並馬上保證她沒有生命危險。湯姆很感謝警探的決定,讓他從晚宴開車到醫院的路上少受了幾分鐘的苦。對湯姆來說,得知強暴案後的每一分鐘都只剩無止境的折磨。

貝爾德醫生記得湯姆.克拉瑪發出的聲音,不是話語、呻吟或驚呼,而是他從未見識過的聲響。聽起來像死亡。像湯姆.克拉瑪的一部分被殺了。

 

原來擔任律師工作的美國女作家溫蒂.沃克,曾在2008、2009年就出版過兩本都會愛情小說型的作品。相隔多年,推出的本作《最好別想起》改走時下流行的懸疑驚悚路線,也確實獲得了良好的迴響,已被華納兄弟電影公司買下版權,幸運的話有機會成為下一本大紅大紫的《控制》。而作者沃克本人也再接再勵,下一部驚悚犯罪小說《Emma in the Night》已經在網路書店上建檔資料,預計在2017年的八月份推出。本作《最好別想起》原文出版於2016年的七月份,在亞馬遜網路書店上把它與國內去年也出版了譯本的B.A.芭莉絲《關上門以後》放在一起推薦,看起來也滿合情合理,都是水準不錯的驚悚懸疑之作。不過仔細一看內容,比《最好別想起》還晚一個月出版的《關上門以後》有多達3000多筆讀者迴響,比起《最好別想起》足足多了十倍之有,有這麼懸殊的差距倒也是有點讓人吃驚。平心而論確實《最好別想起》沒有那麼刺激驚悚,但整體仍是頗具水準,也有自己獨特的優勢所在,所以我給予了8.0的好作品高分,而它在亞馬遜上也有平均四顆星、Goodreads平均3.7顆星的不錯成績。有高達48%的讀者是給予滿分五顆星好評的。對於歐美懸疑感興趣的讀者朋友來說,即便這類作品現在多如繁星,本作依然有值得一讀的價值喔。

 

其他警局的同事答應會幫忙注意,問題是已落網的強暴犯都在獄中,位落網的嫌犯則無從追蹤起。很難判斷多少女性曾遭性侵,因為這是美國通報率最低的暴力犯罪。不過專家估計有通報的性侵案件中,只有四分之一會破案。

 

之前都還沒機會閱讀到木馬文化「類型閱讀」的這個書系的書,很高興這次有這個機會試讀《最好別想起》。不過看到木馬也加入歐美懸疑驚悚市場的混戰中多少還是感到殘念,之前出版的漢克.菲莉琵‧萊恩這種社會派類型其實我覺得看起來更感興趣多了(不過當時也沒辦活動找我寫就是了)。《最好別想起》運用了一個常見也難以根絕的犯罪主題:強暴,而且是強暴未成年少女。即使是文明發展更先進、女權主義明顯高於亞洲的歐美國家,仍有大量隱藏在暗潮中的家暴、強暴類女性受害問題。(《龍紋身女孩》的瑞典家暴數據統計讓人印象深刻)這個議題當然也因為近期林奕含事件在國內鬧得沸沸揚揚,引發社會各層面的反省與改革。保護青少年固然是個需要全民嚴肅以對的重大議題,但因為《最好別想起》並不是社會派的小說,完全沒就這方面探討的意思,我們在這邊也就不多提這話題了,還是來好好看看本作設計的賣點囉。

 

人醒著的每一刻都會累積經驗,接受視覺、觸覺和聽覺的刺激。我們的頭腦處理這些資訊,並儲存在記憶之中,這個程序稱為記憶固化。每個事件也會帶來一些情緒,情緒會刺激頭腦分泌化學物質,由化學物質將事件分類到適當的檔案櫃。激起情緒的事件會歸類到上鎖的鐵櫃,不會由後來的事件取代,也會輕易想起。其他刺激性較弱的事件,例如上周四晚餐煮了甚麼,則可能歸檔進某個文件夾。隨著時間過去,這些事件會埋在其他文件夾下面,總有一天再也找不到,甚至可能被丟進碎紙機。有些學者認為嗎啡能阻斷去甲基腎上腺素,降低對事件的情緒反應,可能使原先歸類至「鐵櫃」的事件降級為「文件夾」事件。這是那項療法的第一步。

由於將事件歸檔需要腦內化學物質互動,若在過程中干擾化學物質,便能打斷歸檔作業。所以一夜狂飲才會造成「記憶空白」,羅眠藥(約會強暴藥)等藥品才能讓人「正常活動」卻不記得用藥期間發生的任何事。因為腦內的歸檔員去休息了,事件通通沒有歸類,極可能便遺失了,彷彿沒有發生過,不過這僅針對短期記憶歸檔的階段。那項療法的第二步則使用一種創新藥物,據說能在固化長期記憶時,也送歸檔員去休息──這種藥能抑制必要的蛋白質分泌,阻止突觸活動,丟掉短期記憶。醫生把藥取名為班紮陀。

處理創傷的難點在於時間。固化短期和長期記憶的分界時間點並不固定,因為依照記憶內容不同,牽扯到的頭腦部位也不同。這段記憶與視覺、聽覺還是觸覺有關?創傷發生時,頭腦仍在運作,所以歸檔作業也持續進行。那項療法必須在受創後幾小時內進行,即便如此,如果部分事件已經儲存至長期記憶,療法可能未必完全有效。但療法最起碼能緩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症狀,他們說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會使人衰弱,需要多年的治療。每遲一分鐘都會降低療效。

 

相較過去那些殘酷的連續殺人魔事件,這個故事的開頭很簡單、很平淡。一個治安良好的富裕小鎮,人人認識彼此、相互都是朋友。一群青少年在畢業派對上狂歡釋放自己,珍妮因淡淡的少女情懷遭受打擊而走入附近的樹林中嘗試呼吸點新鮮空氣,再日常不過的青春,卻從此人生、家庭徹底崩毀。她遭受無道的強暴,過程中不被當作人看待,而是被當作野獸、畜牲、物品騎著征服與凌虐,肉體受創嚴重、兇手還細細留下難以痊癒的刻痕,彷彿要證明這個女孩成為他的擁有物──一輩子都躲不掉。但比起肉體的痛,精神上的崩壞更可能會毀了珍妮的未來,於是她的父母湯姆、夏綠蒂經過激烈爭執後,決定採用新式療法,透過強力藥物讓珍妮遺忘那一段記憶,只要讓她不記得性侵事件,而周遭的人也絕口不提,她就不會留下心靈創傷了──多麼完美的事後處理方式!!只差在──大夥兒也將永遠失去將那個人渣罪犯繩之以法的可能性。這會是正確的選擇嗎?

 

假如你碰到發熱的火爐,燙傷了手,但後來忘了燙傷的過程,你的身體還是會記得燙到的恐懼。然而觸發恐懼的原因不再限於高熱、發紅的瓦斯爐或火爐,你的恐慌會忽來忽去,而你完全無法制止。因此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傳統治療才會主張取出創傷記憶,在情緒平穩的狀態下重新體驗。一段時間後,與實際記憶連結的情緒開始轉變,變得平淡,記起創傷便不再那麼痛苦──同時心理傷痛也得以舒緩。當然,這種治療非常辛苦,相較之下直接消除創傷事件不是簡單多了?就像一九五○年代的震動帶,宣稱不需要運動或節食就能燃燒脂肪。藥物沒辦法治癒創傷。

珍妮不記得遭到性侵,但恐懼仍活在她體內。生理記憶和深植腦中的心理反應找不到根源,沒有確切的事件能解釋她的感受,這些感覺在她體內亂竄。強暴唯一留下的有形事物就是刻痕的疤。

 

或許在大人的眼中是,但他們慢慢發現其實也不是這麼一回事。人類的大腦是個不下宇宙的神祕謎團,至今仍有許多未知且尚待開發的領域。「記憶」就是這麼一回事,溫蒂.沃克在本作後記中有說明,雖然看起來十分方便,但實際上書中這種能夠修改、抹除創傷記憶的藥物療法尚未研發完成,是一個正在持續更新技術的方向,因此本作的故事情節可算是一種「未來式」的構想。但作者並不因這個設定尚未完全而馬虎以對、潦草帶過,相反地對於大腦記憶理論的研究、精神疾病的分析之深入,才是《最好別想起》裡我認為寫得最出色的地方。剛好不久前讀完(尚未出版)的柄刀一《王牌對決:御手洗潔對福爾摩斯》裡也有不少探討腦內與精神科學的內容,因為裡面的內容明顯在御手洗的長篇大論中顯得比較生硬,兩相比較下也讓本作的理論描述上是更容易理解的。或可說溫蒂.沃克很漂亮地透過比喻的方式,讓讀者能夠清楚明白大腦是透過何種原理來記錄記憶、以及消除記憶仍舊無法抹除的後遺症。正因珍妮遺忘了強暴事件,但深刻入骨的恐懼反而讓她無從理解其來源,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的恐懼反而更為可怖,無法承受一波波未知戰慄的珍妮還選擇了自殺試圖解脫。對家人來說這可是弄巧成拙,於是委託主角「我」──經驗豐富、小鎮上唯一的心理醫師艾倫來治療珍妮,要重新喚醒她的記憶,幫助她擺脫現階段的恐懼,並嘗試從回憶中尋找那個兇手……

 

和鮑伯在一起的時候,我又是那個女孩,那個骯髒的女孩,因為做壞事而性致高昂。鮑伯是好人,但我們都結婚了,所以我們做的是壞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很努力想過「對的」人生,你懂我的意思嗎?不去想壞的主意,阻止自己做壞的事,但我心底的渴望永遠都在,就像暗中抽菸的人你懂嗎?這種人幾乎都戒菸了,她寧可去死,也不願意別人知道她抽菸,但她每天都會偷抽一根珍貴的菸。只要一根,就足以滿足她的渴望。鮑伯就是我的那根菸。

跟他在一起時我會變得很興奮,想要他。他的個性非比常人,凌駕一切的人?他只要走進人群,馬上就能掌控全局,他就是有這種能量。當我們獨處,他把能量全轉向我身上,會強烈到讓我迷失在他當中。這種時候我能明確感到非常原始的區隔,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我覺得我甚至太興奮了,彷彿超越一般的生理……那個,高潮,昇華到更高的層次。他滿足了我的需求。他就像毒品,我上癮了。

 

所有人(大多數的人)偶爾面對強烈情緒時都會無法招架。想想你第一次「墜入愛河」的時候,或第一眼看到新生寶寶的時候。也許某次差點出意外時,你體驗過極端的恐懼,當有人刻意傷害你或你的家人時,你感到無比的憤怒。你可能連續數天食不下嚥,難以成眠,滿腦子都在想打亂正常生活的原因,停不下來。你可能以為原因如果正面,你就會感到「快樂」──例如「墜入愛河」的時候。但你的感受並非「快樂」。你是因為畏懼不知如何將新狀況融入正常生活,不知道新狀況是否會持續,才感到混亂。你的頭腦其實正在調整,評估在新的情緒情境下,該如何因應改變。等到這段關係穩定下來,你能在新的戀人身旁安睡一晚,確知她會陪在你身邊,你才會感到真的「快樂」。現在想像打亂正常生活後,你無法達到穩定狀態,反而永遠感到那股全新的強烈情緒。這種狀況不該長期持續,說實在話也難以承受。精神科醫生通常將這種問題診斷為焦慮的一種,有時症狀偏向強迫症,有時我們稱之為廣泛性焦慮症。

 

就像大部分我們看到的小鎮型事件一樣,這些人口數量有限、鄰居關係親密(他們都是從小看著妳、或跟妳一起長大的人)、看似沒有什麼犯罪風景的小鎮,一旦事件發生後,就會伴隨偵探/警察的調查挖掘出每個人面具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那些不能被知道的秘密……我看到黃羅前輩在5月的推理藏書閣嚴選本書推薦中提到,看到小鎮命案通常都是「舒逸推理(Cozy)」,倒是讓我不表認同。舒逸推理的小鎮、村莊型事件是以英國小說居多,但在美國這邊,目前倒是已經看過不少小鎮命案都是走驚悚懸疑風格的,可一點都不舒逸悠閒。好比與溫蒂.沃克一樣住過康乃狄克州的珍妮佛.麥瑪洪《斷掌:奈普頓懸案的真相》、羅伯.杜格尼《妹妹的墳墓》等作皆是如此。雖然沒有日本的封閉村莊型案件的詭奇風俗,但美國小鎮命案的「排外性」之好發揮處也是著名的。辦案時會遭遇來自人力的重重阻礙,而鎮民間的裂痕也會隨之越來越大……再也回不去那純粹的美好時光。本作主角艾倫便遭遇了這個狀況,他一方面靠療法回復珍妮的記憶,另一方面也在陪伴湯姆、夏綠蒂的聊天療程中(強暴事件的受害者家屬也同樣的是受害者啊)挖掘出他們的秘密,進而知道越來越多關係人的隱私。另外他也同時治療有嚴重焦慮症的青年尚恩,在開放的療程中讓尚恩與珍妮認識,彼此建立起互信的友誼。很多時候病患或許並不是那麼信任醫生,但會信任其他病患。在說明尚恩的症狀時,作者也為焦慮症等心理疾病作了一番深入解釋。書中多個人物都有精神上的痼疾(長年困擾他們的心魔),艾倫能夠治療這麼多的隱性/顯性患者帶領他們回歸正常人生嗎?抑或……?

 

憂鬱症、躁鬱症、精神分裂我們稱之為第一軸向障礙,簡而言之第一軸向障礙指的是腦內化學物質分泌失調,第二軸向障礙則是人格障礙。正常人格特質的缺乏或畸變會導致第二軸向障礙,例如缺乏同理心或健康的依賴關係。這類障礙依輕重程度,從邊緣性人格障礙到反社會人格皆有。在我看來,每一類的分類並不明確。許多第二軸向障礙都無法治療。我並非向來都能迅速偵測出高超的第二軸向障礙患者,他們不會主動走入診所,其實他們很少尋求治療,他們不覺得自己病了,但他們確實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是異類。他們能狡猾地掩飾自己的表現,融入大眾,為了達成他們迫切追求的目標。

 

戰爭的極端情緒體驗使得相關記憶儲存到鐵櫃時,櫃子上還掛著霓虹燈和警鈴。腦袋藉此告訴你,別忘了發生這些事的時候,你可能會死!因此任何稍微類似戰爭的刺激只要進入腦部,就會激起反擊或逃跑的化學反應。當你的身體持續以恐慌狀態分泌化學物質,你的「神經就燒壞了」,這是比較口語的說法。心理治療並不輕鬆容易,不過我們有一套方法和方向,能進行減敏訓練──也就是重新歸檔記憶。每次我們喚起記憶,其內容都會改變,以改變之姿回到儲藏區,這個過程稱為重新固化。士兵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下,接受形似戰爭的刺激,久而久之他們便能說服頭腦收起霓虹燈和警鈴,認知到氣球破裂和狙擊手開槍的差異。病人的頭腦開始以新的方式喚起記憶,不再將回憶中的事實與痛苦或恐懼連結。

 

雖然也看過包含道格拉斯.理查茲《變態療法》這些談過不少精神疾病分析的書,也因此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個題材也確實是現在犯罪推理小說中常用的),不過我倒還是第一次看到第一軸向障礙與第二軸向障礙這樣子的分類法,也滿簡潔易懂的。要與這些難解精神疾病交手的心理醫師,確實某方面來說也是破除人心的偵探,自古以來就在正邪兩面中擔綱不同的重要戲份。《最好別想起》的主角艾倫醫師是屬於哪一種人就不爆雷了,可以透露的是,當他協助珍妮想起回憶的療法有突破性進展,關鍵的犯人線索出現後,一切本在掌握之中的大局就遭到破壞顛覆了,整部小說也開始真正有趣起來。確實直到最後都難以判斷真正的強暴犯到底是誰,但實際上以懸疑推理的角度來看,兇手的身分在這本書裡倒不是安排得多好,有趣的卻是「他」那不可思議的犯罪動機,著實叫人意想不到卻也合情合理。更從另一個角度點出了心理醫生和病患間深不可測的危險關係,雖然這在推理小說中也算是一個老議題了,本土也早有作者玩過此題材,但溫蒂.沃克在熟知精神疾病的本質下所刻劃出的問題還是頗具探討意義也讓人省思。至少推理迷讀小說最怕遇到的問題:「真相爛尾」是沒有出現在《最好別想起》裡,可喜可賀,該交代的謎團也都有交代清楚、沒有語焉不詳的逃避以對。更值得拍手的是,在故事進行中的幾個不經意小伏筆,在最後能給予合理的串聯。雖然尚恩這條線我覺得鋪得不好,畢竟花了不少篇幅在他身上,但整體表現仍是可以滿意的了。

 

紐約一名腦神經科學家宣稱,只要在事實之間交織虛構的細節,就能重新固化假的記憶。他告訴受試者,他們小時候曾在大賣場走失──這件事從來就沒發生過。受試者很熟悉這間大賣場,他說的故事也包含明確細節,例如受試者的母親朝收銀員吼叫,他們穿的衣服,中餐吃了甚麼。這些細節全都來自事實,只有最後一項──他們走失──是加進去的。受試者的頭腦將最後一項細節加入去大賣場的真實記憶,結果他們重新固化了一段全新的假記憶,而且無法與現實區隔。有些受試者「想起」找不到母親的恐懼,甚至還哭了。

 

與一般病人相比,邊緣性人格障礙患者更可能對治療師產生不健康的依賴,有數據顯示差距可能高達四成。比起數字,更重要的是這種情況確實會發生。精神科醫師的訓練包括保持明確的界線,但我坦承過了,我第一次接觸葛蘭.薛畢時訓練還不夠完備。他打破了界限,產生偏執的依賴,隨後衍伸出一段時間的緊迫跟蹤──幸好葛蘭畏懼單人監禁,加上新罪名可能使他無法出獄,終究趁早制止了他的行徑。以上狀況若當作案例分析,可以完美反駁無法有效治療第二軸向障礙患者的論點。使用最基本的獎懲制度,其實可以治療輕微的症狀,患者為了取得獎賞並避免懲罰,確實會控制他們的行為。他們雖然可以治療,但無法治癒。一旦移除獎懲制度,他們的異常行為終究會重現。

 

《最好別想起》收錄的不少精神疾病、腦內記憶科學研究十分有趣,作者藉由自己的額外設定也確實讓這本書呈現了更為驚悚且真實的風貌。就連以第一人稱視角的艾倫醫生來描述故事也是別具意義的,讀者們讀著讀著自然會有所體會。本作的驚悚恐怖感並不如封面看起來的那麼重口味。作者也沒有刻意賣弄悲情與痛苦,是用很平實很誠實的方式來敘述強暴受害者、家屬們遭遇事件後如何應對(在精神層面與社會生活層面上皆如是),並不帶個人情感地控訴了父權社會操控權力者的噁心嘴臉,感受得到她身為律師的理智,或許正義不一定有人能夠實踐,善人會不斷為惡、擁有精神疾病的患者亦努力向善是永遠矛盾存在的現象。但珍妮、與他的父母湯姆及夏綠蒂的故事是個很好的啟發,我們不應該放棄照顧、保護所愛之人的理念與勇氣,以及認真關懷研究精神失常者的人生。任何一座小鎮都可能埋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卻能在眾人的同心協力下度過危難、重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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